第三十八回 金发女探秘大教堂 山大王现身十字街
大堂之上的“辩论会”一结束，齐峰便赶紧带着凯瑟琳出了县衙。
刚来到县衙大门口的海棠林边上，就听身后有人喊叫……回过头来一看，只见格兰特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。
“徐小姐，我和安主教想请您赏光，到我们日照大教堂去参观指导……”格兰特说道。
“格兰特先生，我要纠正一下，您不能叫我‘小姐’，而应该叫我‘女士’或者‘夫人’。这位是我的丈夫齐峰，你应该叫我‘齐夫人’才对。”凯瑟琳说道。
“哦！齐夫人……现在时间还早，相隔也不远，就请二位到教堂走走看看，怎么样？”格兰特改口说道。
“今天没空，以后再说……”齐峰不耐烦地说道。
凯瑟琳用挎着齐峰胳膊的手猛然将他捏了一把，“安主教和格兰特先生诚心邀请，我们不能不给面子，还是去一下吧……”
齐峰朝她眼睛一瞪，“出门要听男人的话，哪有女人随便抛头露面的？”
凯瑟琳朝他眨了眨眼，故意撒着娇喊道：
“走吧，还是去见识见识，开开眼嘛……”
齐峰会意，极不情愿地点了点头。
凯瑟琳继续挎着齐峰的胳膊，旁若无人地走在大街上，跟着格兰特向十字街东街的大教堂走去。
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，有不少人都注目张望这位身材修长、身着坎肩长裙的金发女郎，心里充满好奇……而格兰特此时的心中，则怀揣着一种莫名其妙的喜悦感。
“齐夫人一家，是什么时间到潮河镇的？”格兰特回头问道。
“哦，我们来的时间不长。”凯瑟琳答道。
“以前在哪里生活？”
“以前居无定所，去过很多地方。”
“我想齐夫人必定受过高等教育……您在哪里就读的大学？什么时间毕业的？”
“不好意思，我只是曾经在国外几处大学游走，没有真正的学籍，谈不上毕业于哪所大学……”
说话间，已经到了大教堂附近。
远处看上去，这哥特式的日照大教堂的确雄伟壮观，在日照城所有的建筑中独树一帜，十分抢眼。
参观了礼拜堂、塔楼、食堂以后，凯瑟琳专门留意看了看教堂内的发电机房。
她吃惊地发现，这里除了发电机，竟然还摆放着她再熟悉不过的专业测量设备，而且十分齐全。
另外还发现，在教堂塔楼的顶端，架设着一排无线电报收发专用天线……这可是世界上刚刚发明的新东西。
凯瑟琳断定：这个大教堂不但是形式上的教会活动中心，更是一处异常隐秘的谍报据点。
格兰特又特意带着凯瑟琳和齐峰参观了他的临时训练房。
这间不太宽敞的房间里，沙袋、拳套、护具一应俱全，能显示出他曾经是个专业的拳击手，训练水平非同一般。
齐峰闻到教堂里到处都有一种怪味，问凯瑟琳说：
“这是什么味道？这么难闻！”
凯瑟琳回答说道：
“他们把教堂当做了临时医院，这是消毒水的味道。西方的医院里，都是这样……不过，这里还没看到真正的医生。”
格兰特赶忙介绍说道：
“说实话，医疗设备和医疗用品、药品都到了，但是医生护士还没有，可能要等一段时间才能来……你们感觉，教堂的环境怎么样？”
凯瑟琳点点头说道：
“不错，很不错！你们背井离乡到日照这里传教，确实不容易。祝愿你们传教成功……好了，我们也该回去了，‘云山学堂’的孩子们，还都在等着我们呐。”
格兰特赶紧说道：
“安主教也快回来了，等他回来，见了面再走吧。这样更好一点……”
凯瑟琳立刻摆了摆手，“不了，今后有机会再来……请代我们转告对安主教的谢意，再见！”
说完就转身挎着齐峰，走出了教堂的大铁门……
格兰特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，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欲望与酸楚。
他觉得，这样一位才貌双全的西方美女，竟然与乡下的中国人生活在一起，简直让人不可思议……内心深处恨不得马上冲上去，将她从那个男人的手中抢下来。
不过，她身边的这个男人，好像也不是本地人，而且不是一般人，眼神里透出的凶光就可以证明这一点……但是，这个男人就算再能耐，也绝不是自己这个拳击冠军的对手。
安治泰带着薛田资回到教堂的时候，听说凯瑟琳已经离开了，心里不免感觉有些不快。
他把格兰特和薛田资、三个传教士叫到办公室里，准备梳理一下今天“辩论会”的脉络状况。
“我觉得，近一段时间，我们不方便再向官府提免费划拨土地的事了。”格兰特说道。
“这是肯定的！人家合起伙来反对我们征地，你们却还在为人家鼓掌叫好，这能把事办成吗？我很不理解！”薛田资气鼓鼓地埋怨道。
“今天这个叫‘徐雪莲’的女人的出现，确实出乎意料。不过，她也给我们教会留了面子，即便征地一事受阻，也不会影响到我们教会的声誉，反而有利于吸收教徒的活动……”格兰特说道。
“行了吧！人家这是一种计谋……看起来把教会和主教大人捧上天，却把欧洲国家、西方社会贬的一文不值，甚至当成了邪恶的化身，从而达成他们的目的。可静下来想一想，我们能同欧洲国家、西方世界割裂开吗？她明着是在骂西方世界，其实是连着我们一起骂的……”薛田资愤怒地喊道。
“但她说的这些，都是事实，是没办法辩驳的……”格兰特辩解道。
“那也不能顺着她的杆子往上爬，上她的‘套’……现在，最得意的是县衙的那些个官僚。既阻止了他们不想做的事，还没伤到主教大人的面子，保全了自己；还在乡绅、秀才面前，留下了公平公正的形象。也在民间百姓的眼里，留下了‘爱民如子’的口碑……”薛田资继续说道。
安治泰摆了摆手，示意不要再争论下去。
他问格兰特：“搞清楚这个女人的身份了吗？”
“还没完全搞清楚……我都问了，但她不肯直接说出来。现在只知道她是潮河镇‘云山学堂’的地理教师。”格兰特答道。
“我觉得，她和上次光明寺的那个和尚，说辞非常相近。既然那个和尚从西域天山来，那她也有可能是从那里来的。而且，帮助阿古柏在天山南北开战的，都是英国人；这个女人应该就是英国人。可能是被中国人战场俘获，或者是叛逃到中国人那边去的……”薛田资煞有介事地说道。
安治泰点了点头，觉得薛田资的推理判断有一定的道理。
“那如果这个女人从天山来，那她身边的那个男人，应该也是从天山一起来的……”格兰特嘟囔着说道。
“对！肯定是这样……哎！我觉得你看这个女人的眼神特别玄乎，色眯眯、直勾勾的，就像是看你自己的女人一样，鼓掌也特别起劲……是不是有什么想法呀？”薛田资说道。
“别胡说，人家已经有男人了……”
“这不要紧呀……你把那个男人干翻，这个女人不就成你的了吗？”
安治泰摆了摆手，“好了！你们两个再不要斗嘴……既然这个神秘的女人在潮河镇，我们就应该到潮河镇看看，瞧瞧这个潮河镇是个什么模样？查查她任教的这个‘云山学堂’到底是个什么来路？你们准备一下，我们明天出发。”
“日照城到这个潮河镇的距离，与日照城到街头镇的距离差不多，都是二十公里左右；只不过一个在东北方向，一个在西北方向。这两个镇之间的距离，也就十几公里……我们从潮河镇，可以直接再到街头镇，查看一下街头镇教堂的运行状况。”格兰特说道。
安治泰点了点头。
县衙大堂“辩论会”结束后的第二天，日照城一前一后来了两拨乔装打扮的土匪。
先到的土匪，领头的是龙门崮土匪的“二当家的”朱三。
另一拨，则是日照城以东百里开外的藏马山上的土匪，领头的正是藏马山土匪“大当家的”麻天雷。
麻天雷是方圆数百里之内远近闻名的大悍匪，他的势力比龙门崮土匪丁一山的势力强很多。
藏马山地处日照、诸城、胶南的结合部，属于偏远的“三不管”地带。麻天雷利用那里山高林密、易守难攻的特征，据险结寨；聚集了上千人的队伍落草为寇，打家劫舍、为害一方。
沂州府、青州府、莱州府的官兵数次联合清剿，都是损兵折将、无功而返。
朱三来日照城，是专门来找秦占武“清账”的。
麻天雷则是心血来潮，带着部分心腹，来日照城十字街的青楼、大烟馆消遣的……
朱三带着人来到了十字街南街的“普济堂大药房”门前，张望了一阵，觉得没什么异常状况，便安排手下在门口把风，自己进了药房。
“先生您好！有什么需要吗？”柜台上的伙计招呼道。
朱三环顾了一下药房大堂，趴在柜台上轻声说道：
“叫你们秦掌柜出来说话……”
伙计一愣！轻声问道：
“请问您有什么事？”
朱三脸一沉，“快去！”
伙计已感觉来者不善，“您稍等……”
秦占武这很多天一直郁郁寡欢、神情恍惚。
自己亲手设计、准备出口恶气的“棋局”，最终弄得不利不索、半途而废，这让他感觉心有不甘。
可事后又突然觉得，不但花了大把的银子，还让自己永远背上了“通匪”的罪名；一旦事情败露，即便掉不了脑袋，也要蹲上几年大狱……这笔账怎么算都划不来，所以心里空唠唠的，异常纠结。
他听伙计说来了个难缠的主，心里“咯噔”的一下，立刻起身出了账房。
“掌柜的别来无恙啊……”朱三背对着秦占武说道，慢慢转过了身。
秦占武一见是朱三，瞬间大惊失色！
他赶紧吩咐伙计关门，并安排伙计们全都到大门边上候着，不许任何人接近账房，“这位先生，里面请……”
两人进了账房，秦占武立刻关上了账房的门，“你怎么敢进城啊？”
“进城有什么稀奇？这都是常来常往的地方。再说，这不是你秦掌柜逼我来的吗？”朱三怪声怪气地说道。
“我逼你来的？这是怎么说的？”秦占武皱起了眉头，但心里预感到朱三一定是为银子而来。
“咦！真是‘贵人多忘事’啊……这么快，就忘了自己的承诺？这可不合江湖规矩呀……”
“我答应的事，当然不会忘！但是，你们答应的事办得如何，你也心里有数吧？”
“秦少爷要是眼睛不瞎，应该能看到徐传伟的那条胳膊，是不是还吊着呢？”
“我的要求是：不但伤人，还要拦镖，让他和海盐都出不了日照……你们做到了吗？”
朱三把椅子一拍，霍地站了起来，瞪着眼喊道：
“孙喜告诉我消息的时候，徐传伟的镖队已经过了三庄镇了。我和大当家的带着人马，狂追几十里，等我们追到石沟崖，他们已经上了龙山了。这能怪我们吗？”
秦占武也来了气，眼睛一瞪！“上了龙山也要追！”
朱三眼睛一斜，“过了石沟崖，就不是我们老大的地盘了……秦少爷这是装糊涂，还是真不知道？”
“我要的是结果，其他事我不管……我也管不了！”
“秦少爷，我可告诉你，江湖规矩不是你定的，你要想清楚再说话……”
“我清楚得很！如果我知道是这个结局，那五百两银子的定金，我就不会掏给你们……我让你们伤徐传伟的筋骨给我出口气，更是想着让他虎威镖局的镖出不了日照地界，叫他在全日照人面前威风扫地、丢人现眼。你们可好，让他平平安安地把日照海盐送到了济南，在他回来的路上下手。日照城风平浪静，虎威镖局照样还是那个虎威镖局，跟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……你这叫合乎江湖规矩吗？”
朱三哼了一声，眯着贼眼说道：
“我已经跟你说得很清楚了，是你的人报信儿太迟，才耽误了事。要怪就怪你的那个家丁孙喜……对了，你知不知道，虎威镖局这趟押的镖，是你们秦家门的儿女亲家王学富的货？知不知道镖队里不但有‘王记商行’的大掌柜王宗宇，还有你‘妹夫’王义喜？”
“这些事我不管！我之所以出银子，就是要得到预想的结果！你们给我了吗？”秦占武吼道。
“你可真行啊！……别的不提了，我也没功夫跟你闲扯淡。按当时的约定，是两千两银子，已经预付五百两，还剩一千五百两。我是来收账的，你看怎么办吧？”朱三终于摊牌，道出了此行的目的。
“我早想过了！虽然没有完全遂我的心愿，但也给了徐传伟一个教训……五百两‘定金’就不用退了，咱们两清！”
“我没听错吧？请再说一遍……”
“我说了，就此两清！”
“两清？秦少爷，你就不怕有人将这件事捅给徐传伟、捅给王学富，甚至捅到官府去？”
“事到如今，我怕也没有用。不过，我倒是担心你走漏了下山进城的风声，官府全城搜捕，凶险的很啊……”
朱三将手一挥，指着秦占武吼道：
“好！既然如此，我给你一天时间考虑，想好以后，在明天这个时间之前，把银票送到‘万花楼’，过期不候……不过，我再提醒你一句，如果等我们老大亲自登门讨账，那可就不是这个数了。”
秦占武也将手一扬，高声喊道：
“随便……”
朱三咬着牙指了指秦占武，话也不说，黑着脸转身出了普济堂。
